在秋的舞台上,即将演罢故事的各角色都浓墨重彩地登场,恭敬地致意,郑重地谢幕,向天地日月,向即将到来的冬。
柳,是秋的青衣。顶一头傲然的长发,在秋风中曼舞。她貌似柔弱,实则勤勉。春风乍起,她就早早地吐露枝芽;寒冬迫近,她才依依不舍地解落满身的翎羽。她是爱美的,又是矜持的,秋风一再催促,她一缕缕如时尚女子挑染的发,由绿变黄,然后一叶一叶地告别。那如眉的叶,一步一回头地旋舞,飘飞,滑翔。
枫和黄栌是秋的当家花旦。她们骄傲地缀在秋的原野,不论多远,你都可以看到一树又一树的惊艳。枫类总是美的。秋风一吹,元宝槭叶坠落一地,一个个活泼泼的小鸭脚,娇俏地挺立着,可怜又可爱的模样。鸡爪槭的一枝,羞答答地探出头,大片的胭脂奢华地晕染着,若新妆成的脸颊。
黄栌是那个开窍较晚的姑娘。春夏两季,她混在芸芸众生中,觑着身边的姹紫嫣红,心甘情愿地跟着跑龙套。仿佛那些不起眼的女中学生,一段时间的不经意,突然就脱胎换骨光彩照人了。仔细看,她温润圆融,小家碧玉一般,可不天生就是一个美人胚子?
法桐主动承担起秋的生行。他们一排排霸气地立在城市和乡村的路旁,为秋的驾临,鸣锣开道。秋的风雨剪落一地的华裳,他们在护佑秋的道路上,塑造出一个万花筒般的绚丽世界。
栾树是秋最贪玩的娃娃旦。秋风起了,她才慌慌地想起来要开花,赶集似的把细碎的花儿插满头,不几天又忙忙地把花儿金灿灿地铺了一地。你以为这就匆匆地结束了,刚要把头别过去,她却又猝不及防地冒出满树的红泡泡在枝头炫着。
秋的季节,你一定会在一株银杏树下驻足过。怎么能忽视呢?遥远而古老的银杏,她是时光里永远的老旦。她从不向我们炫耀见过恐龙的生生灭灭,也从来不嘲笑人类幼年的蛮荒和愚笨,她高冷地俯视着大地山川的变幻,坚守着自己,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秋的银杏,着一身纯粹高雅的金甲,每一片叶都是一首耐人寻味的诗。
秋当然还有果,秋的果是舞台剧终的彩蛋。金银忍冬、山茱萸,争相结出莹润的红色浆果。南天竺,个子不起眼,却也毫不犹豫举起火红的秋的旗帜。火棘是最泼辣的,一串串小红果,挨挨挤挤地簇拥着,微笑着。经了霜的柿子,抖落了满身的叶,是一个终于熬成了婆的媳妇,憨憨地笑着。
年轻的时候,喜看春草春花,不喜欢秋。看见秋叶,听着秋雨,感受着秋风,内心总有莫名的忧郁,步子也沉重到迈不开。真的到了人生之秋,很多事看得淡了,便觉得秋有秋的美,秋有秋的味儿,秋是一年四季中最美丽醇厚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