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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那片菜地 父母的菜地

农场退休的父母亲前几年在廉城买了一套二手房,但除了过年过节来廉城住上几天之外,其他时间父母亲都在工作生活了几十年的农场居住,闲时在一小畦地里种点蔬菜瓜果。近日,我与妻子儿子从港城到廉城与父母亲团聚,那天阳光明媚,午饭后父亲喜滋滋说他自留地种的荷兰豆可以摘了,让我陪他回农场一趟,摘些荷兰豆和蔬菜,顺便浇浇水。约一个小时后,我们便到了父母亲的菜地。

我的记忆慢慢打开,离农场场部数百米的这块地本来面积不大,而按户均分每一个家庭只分得一小畦,宽不过二米、长不过二十米,是四十年前改革开放后我家分到的第一块地。地的北面是一片橡胶林梯田,与梯田相连的山坡顶上是一片小树林,连队的人俗称为"大薯岭"(据说以前野生有很多大薯),我们这些小孩子常到此片橡胶林中拾橡胶核来玩乐,或者到山顶的小树林中粘蝉;南面坡下是一条七、八米宽的小河,小河是声名远扬的鹤地水库雷州青年运河的一条支流,从我们连队旁蜿蜒而过,人们在夏天到小河里洗澡洗衣游泳钓鱼。河堤有石阶梯到达水面,非常方便人们在小河里担水浇地。当时我和妹妹读小学,父母亲才刚三十出头。记得分地后的那些天,各家各户的大人孩子男女老少晚饭后都兴致勃勃地扛锄提铲挑筐来到自家的那一小畦地里侍弄着,翻地松土种菜植薯点豆种瓜,欢声笑语不亦乐乎。毕竟是以握胶刀为主的农场橡胶工人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菜地,虽只是一小畦,各家各户还是精心耕耘着。

接下来的几年,农场陆续将周围远远近近山岭的几块坡地规划载量后分给每户,这样每家都有了几块或大或小的地耕种。另外,除了连队分的地外,各家各户还在周边的田畔地角山洼水湄见缝插针开垦一畦半畦的地块,父母亲也前后四处开垦了五、六畦地。如此,农场的胶工们在割胶工作之余便在自家地里勤奋劳作,按节气时令种植庄稼作物。我们家种植的除了各类瓜果菜蔬之外,还种花生、蕃薯、甜薯、木薯、芝麻、香蕉、胡椒等。那些年,除了做好割胶工作之外,其余的几乎所有时间,父母亲都早出晚归扑在自留地中忙碌,当时已七十多岁但身子骨硬朗的祖母也常常到地里劳作,掘地栽种肩挑背驮样样不输后生辈呢,农场的左邻右舍夸赞祖母的能耐。我和妹妹先后上初中到农场场部中学寄宿,但在周六周日和寒暑假,我和妹妹也会到地里帮下忙,但因年纪小哪里帮得上什么忙?用还算开明的父亲的话说,我们兄妹就当是到地里锻炼锻炼吧。

后来,父母亲又租了农场的三、五亩地种了荔枝、龙眼,因此常年累月的总是在地里忙碌着,更加操劳辛苦了。试想父母亲作为抓了几十年割胶刀的老胶工,半路出家突然种植果树,其难度艰辛可想而知,但父母亲硬是凭着农场人那种吃苦耐劳的拼劲和韧劲,用心学习摸索实践,令种植下的荔枝龙眼树苗大多数都生长成活。到了果树扬花挂果时节,父母亲更是整日扑在地里,何时淋水追肥何时喷药灭虫何时疏枝剪叶,父母亲细心地做着每道工序,因为稍有不慎到头来会前功尽弃颗粒无收。如果年景不好遇上什么天灾如台风寒流等自然灾害,亦会将花芽打死冷坏,可能白忙活一年。故每年到这时节父母亲都特别揪心,担忧这样那样的自然灾害侵袭果树,心里祈求风调雨顺。

在那些年年月月,父母亲割胶、养猪、种菜、植果……不管晴天阴天春夏秋冬,无论白天黑夜,都辛苦操劳勤奋耕作,精心侍弄着那些菜蔬瓜果和果树。父亲母亲瘦削单薄的身躯总戴一顶旧草帽,从早到晚忙地忙着,白天身上流淌大滴大滴的汗水,傍晚归来黝黑的脸额披满暮色和疲惫。汗水洒下心血付出便有回报,地里因此生机盎然,作物因此青青翠翠,日子因此绿肥红厚,年景因此总有收成,父母亲因此笑口常开。父母亲月月年年,在自留地里忙碌着辛劳着开心着满足着。那些地,见证了父母亲的辛劳疲惫与勤勉付出的迢迢岁月,承载了父母的精力汗水和劳动的欢欣悲喜。

我和妹妹毕业后都在城里工作,无论是平时的点种育苗松土追肥等,或是荔枝龙眼采摘的忙碌季节,我们兄妹都无法分担父母亲的辛劳。偶尔回农场探望下父母,也是匆匆忙忙的来去,临返城,却带走大包小袋的父母亲种植的时令瓜果蔬菜或杂粮,以及父母亲对儿女的浓浓亲情。

后来,父母亲退休了,年纪渐大,身子骨不像年轻时,经不起长年累月的辛苦劳碌了,便逐年地把一些偏远的地让给农场的其他人。前几年父亲患上高血压,母亲骨质疏松,更是不敢大量劳作了。现在,父母亲只保留了这一畦最早分配的地,种点菜自给自足,其他的包括种植龙眼荔枝的地都转送他人了。

伫立在菜地里,看远山隐约,群峰青翠,望天空洁净,白云悠悠,听鸟声啾啾,微风柔柔。恍惚间,北面的橡胶林带里还闪现孩童时拾橡胶核的雀跃身影,山顶上还回响小伙伴粘蝉的欢笑声,南边的小河依然清波荡漾还流淌童年戏水的涟漪……正午的阳光纯粹锃亮地洒下来,洒在大地上,洒在父亲和我的身上,洒在那片菜地的两排碧绿竹篱上,荷兰豆苗青青枝蔓摇曳,缀满了青青翠翠的荷兰豆。我和父亲欢喜地摘着荷兰豆,父亲边摘边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收成。我触景生情,凭丝丝缕缕的记忆向父亲回忆、念想着四十年来与菜地有关的点点点滴滴……父亲笑呵呵说,难得你还记得那么多、那么细呀,时间那么久长,好多事儿我也忘记啦。

旷野清新的风从远处吹过来,拂动父亲斑白的头发,也拂动我染霜的鬓角。哦,从最初分地那一年至今,整整四十年时光过去了,地里收获了一茬茬的庄稼果实,收获了一年年拔节充裕的生活,而岁月也收割了父母亲的青壮年华,收割了父母亲的体力和健康。如今,父亲母亲已年逾七十,我也五十出头,我和妹妹虽多次劝说父母亲不要再种地了,到县城生活安享晚年,可已侍弄菜地四十年的双亲说,土地春夏秋冬年年月月回报我们,我们要懂得感恩,而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一下子就割舍了?现在他们虽做不来粗重的活,但种点菜蔬瓜果尚能应付,因此还将继续耕耘下去,且活动活动身子好呀。

竹篱下,地角边,父母亲还种了一些红萝卜、白萝卜、蒜和生菜。摘了荷兰豆后,我们也拔了几个红萝卜白萝卜和一把蒜,还割了几棵生菜,之后给地浇了水,便满载而返。路上,父亲和我开心地述说着待过一段时间与母亲回到农场后,又将在那一片菜地里该种上什么蔬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