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阳光很温暖也很明亮,烟台山的南山坡上,冰心纪念馆的门外,一片一片的玫瑰花枝繁叶茂。因为先生生前说过"我喜欢玫瑰花,因为她有坚硬的刺,浓艳淡香,都掩不住她独特的风骨",纪念馆就把冰心先生的坐姿铜像安放在了馨香的玫瑰花丛里了。
一把扶手被磨得闪闪发光的藤椅中,我从孩童时期就无比敬仰和喜爱的先生背倚大海端正地坐着,她的面容是那么的亲切慈祥,满脸的笑意盈盈。她静静地倾听着熟悉的涛声,用无比和蔼的眼神凝望着她灵魂的故乡。
冰心纪念馆原为东海关税务司官邸,1863年开始兴建。这座砖木结构的英国外廊式建筑红瓦坡顶,外观极其朴素典雅,清新恬淡。也许是因为整体看起来像极了先生的作品风格的缘故,才有了如此完美的选址。沐浴着咸涩而诗意的海风,站在纪念馆的正门前,仰视着头顶上暗红色的木质牌匾,"冰心纪念馆"五个翠绿色的大字在我的眼里心里熠熠生辉。
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走进纪念馆大门,迎面就看到了冰心与烟台的巨幅画作。染心的绿水青山依旧,纯净的蓝天白云依旧,一头银发的先生笑容依旧。这位伟大而平凡的作家,可敬可爱的世纪老人,她是从骨子里深爱着烟台这片滚烫的土地的。她曾经非常遗憾地说过:"一提起烟台,我的回忆和感想就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也曾经非常深情地说过:"烟台是我灵魂的故乡,我对烟台的眷恋是无限的。"
"大海啊,哪一颗星没有光,哪一朵花没有香,哪一次我的思潮里,没有波涛的清响。"冰心先生赠送给烟台金寨沟乡亲的这首短诗,每一字每一句里深藏着的,都是先生对烟台和大海难以割舍的血脉亲情。冰心先生的家虽然在福建,但是因为父亲谢葆璋是烟台海军学堂的校长,她自3岁起就随父亲来到了烟台,一直到11岁离开。8年宝贵的童年时光,先生都是住在烟台山下的海边的。海军采办厅、海军医院、海军练营、海军学堂等等,每一处都与湛蓝的大海为邻。大海、海浪、沙滩、水兵、旗台,在先生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先生对大海是极度眷恋的,就像幼稚的孩童眷恋着自己的母亲。无边无际碧波荡漾的大海给了先生宽阔的胸襟,干净的情怀,她一生热爱写作,疼爱孩子,是我国最早的儿童作家。她为孩子们写的《寄小读者》《再寄小读者》《三寄小读者》的字里行间,都满溢着温暖的阳光和美好的向往。
在冰心纪念馆里,我看到了先生生前的书房和她穿过的两件衣服。一张清漆淡黄的书桌,一把黑色的磨掉了漆皮的椅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书橱和床头柜,还有张铺了蓝方格布单的单人床。一件对襟的深色外套,一件对襟的深色毛衫。我看着这些普通的陈设和朴素的衣装,再想想《小桔灯》《繁星》《春水》等等那些温暖了我半生的作品,心底突然涌起了一阵热辣辣地感觉。
就在我凝神沉思的时候,一个穿着时尚脸颊略显黑红的母亲和她的两个女儿停在了我的身边。从她们健康的肤色上来看,大概是烟台的果农了。而随后她们之间的对话也证实了我的确没有猜错。
这两个穿着漂亮花裙子的孩子都不大,高一点的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她们对着展柜里先生的外套和毛衫静静地看了好大一会儿,很是不解地扬起脸小声地问她们的母亲:"冰心奶奶那么厉害的作家,怎么还穿这么旧的衣服?"她们的母亲想来也是读了些书的,她非常聪明地把这个问题又抛给了她的孩子们,她说:"咱们家种着那么多苹果树,每年都能卖很多钱,我每年都给你奶奶买新衣服,可是你奶奶还是喜欢穿那些旧衣服不是吗?"两个孩子想来是对这个不是答案的答案很满意了,她们不约而同地拖起母亲的大手,三个人很是欢喜地向前走去了。
我抬头看看照片里的先生,她正在盛开的玫瑰花丛里快乐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