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开花的季节,故乡笼罩在一个粉妆玉砌、极具质感的世界里。
看!椭圆形的小叶片,绿得像无瑕的翡翠,在枝丫上浅浅地呼吸。有了这衬托,洋槐花显得愈发润白,以胜过瑞雪的容颜簇拥在枝头,招引蜂围蝶阵,飞鸟流连。微风拂过,又像原本澄碧的海上涌起层层浪花,远比"卷起千堆雪"更形象,更迷人。
此时,梅桃李杏繁花已谢,惟有这一尘不染的洋槐,像缥缈的云霞,像洁白的绣球,更像小姑娘雪白的裙裾上叠起的一圈圈褶皱,汇成村庄里一道极亮丽的风景线。无需蹙鼻,淡淡的清香一直氤氲在空气里,让每一个瞬间都充满洋槐花的记忆。
上小学时,我听说洋槐花可以食用,曾怀着好奇心央求母亲做一顿槐花饭。母亲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几天后,她按照我平常最喜欢吃的洋芋疙瘩的做法,张罗了一小锅槐花疙瘩。"疙瘩",是家乡将馒头掰开、切碎,再用面糊拌起来蒸熟的一种饭食。
在母亲的呼唤声中,我站到热气腾腾的灶台前,如愿以偿地端起香喷喷的槐花疙瘩。"尝尝味道怎么样?"母亲笑着说。我急不可待,刚往嘴里扒了两口,甜丝丝的味道背后,一股令人难以下咽的"怪味"在喉咙里翻腾。真奇怪!我带着疑惑,试探性地夹了一筷子再次慢嚼,没想到这次简直想要呕吐了。母亲见我呲牙咧嘴,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有些焦急了:"哎呀,是不是没做好?"她连忙亲自品尝,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就是这味道,没啥问题。"我点点头,又强逼自己吃了一口。"槐花虽香,但和香椿一样,并不是人人都吃得惯。"母亲这般解释,让我吃不下就别勉强。
由于我饭量大,母亲也就做得多,接下来好几天里,母亲上顿接下顿地独自食用这槐花疙瘩。本来还挺喜欢吃槐花的母亲,吃到最后也多少有了些厌烦,不过她没有将怨言说出来。
我感到愧疚,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向疼爱我的母亲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要知道,那时的日子很拮据,面粉都要省吃俭用。
许多年过去了,往事仍烙印一般存在于脑海里。一到槐香弥漫的季节,记忆的闸门就訇然打开,想关也关不上了。